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

我知道了

2022年08月15日

上一期 下一期
第四版:人物
2022年08月15日

班长“大痴子”

□ 缪小梅

阅读量:1390    本文字数:2771

大痴子  尘斋 制印

 

如果按照语文老师教的写作方法,从人物外貌写起,班长的脑门儿是绕不过去的,偏偏班长是非常在乎自己“光辉”形象的,平日里我要是不小心说到“曝光的曝”之类的词语,他总要发个打人的表情,吓得我露齿大笑。所以我决定学习中国写意画的方法,重神不重形。不写他自己用六尺宣纸丈量过的等高的堂堂七尺男儿的伟岸身高,不写他那与健硕的肱二头肌形成强烈对比的微凸的肚腩,不写他架在脑门上的那副眼镜——不知是近视眼镜还是老花镜——有时甚至是两副眼镜,也不写他看不出年纪的年纪……只尽量去描摹他的气度胸襟。

这个“班”是我县文化馆组织的国画班,2020年我有幸加入,那是开班的第二年,我们十余人插班进去的时候,班长已经坐稳班长宝座一年多。班长其实未经选举和任命,是约定俗成,民间共识。和桑俊老师一直自称是农村小老头坚决不肯接受我们喊他老师的谦逊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班长一直欣然接受我们给他的班长之“美誉”——其实更是一种绑架。

我们听的第一节课,桑俊老师从笔墨纸砚等画材的类别规格开始,讲到中国美术史的简要历程,最后教授中国画虾的技法要领。因为新老学员混杂,桑老师既要给我们这等书画“小白”扫盲,又要考虑老学员的进阶,半天时间,老师着实不易。而那个连毛笔宣纸都没有的我,以为“八大山人”是类似“唐宋八大家”的组合成员的我,也着实不易。

班长仿佛看出我的不易,先是在群里发一个网购毛笔的链接,说,初学者,这个笔用用就可以了。我连忙下单,添置必要材料。材料置全,欲动笔,却像老鼠搬鸭蛋——无从下手。踌躇之间,又见班长在群里发一个视频,是他自己的。他边说边做:先将毛笔浸湿浸透,蘸浓墨到水里调成淡墨,笔掭一下,笔尖再蘸点浓墨。教我们调墨后他又发一个视频,是老师画虾的过程,让我们仔细观摩学习。这是课堂上他用手机录下来的视频,我这才懂为什么我们都坐着听课,班长却总是站着,不是因为他自由不羁随意散漫,而是为了更好地记录课堂。

就一节课的时间,就这两个细节,便让我认识到班长的名至实归。

和我进班时的一窍不通完全不同,班长不但先于我们一年加入,而且在此之前就有多年的书法篆刻基础,这也比较好解释他脑门儿上的眼镜了,据说是因为篆刻伤了眼睛,具体是青光,还是老花,我们倒也没有细问。只看见他有时把眼镜架在脑门儿上,有时规矩地戴在眼睛上,有时两副眼镜叠戴着。

我是春季进班,怯懦自卑如我,在高手如林的学友群体里,难免忐忑,甚至有时萌生退意,是老师和班长以及众人的鼓励,让我坚持了下去。那年暑假,我写短文《学画初心》发在群里致谢大家的鼓励。桑俊老师说,众人鼓励你就坚持,难道批评你就退出?齐白石有言,众人誉我,一笑;众人毁我,一笑。我醍醐灌顶。咏梅学姐说,你就以“一笑斋”为号吧。我雀跃接受。半天后,班长便贴上“一笑斋”的篆刻。一周一次的课,不过上了一月有余,班长便主动赠印,这样的举动,让我深深动容,尤其此时,我已经知道他因篆刻视力不佳。

班长对我们一众小白,真是操碎了心。我自信心不足的时候,他便着力鼓励,溢美之词恍若黄河之水天上来,全然不顾他的良心是否会疼痛。当我懈怠的时候,他便会扬鞭催马,激将法,对比法,估计三十六计除了“美人计”都施展过。我翘尾巴的时候,他便化身黄世仁对我严格要求,作业一次次被他否定,一次次推倒重来。我茫然无助的时候,他便两肋插刀,施以援手。一次梅花作业,老师要落款印章齐全,我抖索着画完,发图片问班长落款盖章的位置,他见了,说,这副不行,不能交作业。只余两三天时间了,我焦急。他说,没事,我约咏梅学姐来给你开个小灶。第二天,我们五六个人在他家画室集合。咏梅学姐先画一幅,我再照着临摹一幅,然后再指出我作画过程中的问题。几个人手把手教我一个下午,梅花终于稍微能看了一点。班长比自己出了大作还要开心。

非常担心吃瓜群众从这拙文里去揣测言情八卦,那样我书写的就不是美好故事,而是一场事故了。所以特此申明,以上这等礼遇班长并非只给我一人,他对班里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还是老少,都是如此。不信的话可以让我们桑老师布置大家写一篇关于班长的小作文,最后可能会出现许多“如有雷同,不是虚构”。并且,班长之爱妻,众人无一不知,他有一号“抱琴斋”,大家应该可以由此懂得班长夫人的名字。那是另外一个美好的故事,囿于本文篇幅,不说也罢。

班长除了做班长,摄像,助教,还要做会计,采购,以及搬运工。他帮我们团购毛笔,团购几十刀宣纸,轿车后备箱要拉几趟才放得下,他一个个地送货上门,估计手臂上的腱子肉也与这有关?

“大痴子”是老师给班长取的斋号,这个斋号准确地概括了班长对艺术的痴迷。什么样的痴迷才当得上这样的斋号呢?大概用脚趾头也能想象得出。

在认识他之前,废寝忘食只是一个成语,我对它没有任何感触,认识他之后,我才知道废寝忘食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境地。

我每天早上五六点睡醒,第一件事情是打开微信,像皇帝批阅奏折一样批阅朋友圈,会经常发现他半夜三更发许多动态。半夜12点,画的一张大鱼;半夜2点,画了一群小鱼;半夜4点,不,确切说是凌晨,大鱼上坐着仙人抚琴;凌晨5点,只有文字:我要眯一会儿去。好像几乎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他的精神都会游离在生活之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一天只睡一两个小时,除了画画,就是在思考如何画画,正如李贺写诗一样恨不得把心呕出来才罢休。以至于我不免疑虑他的身体构造异于众人,问他,你一天只睡这么点时间不难受吗?他说,难受,眼睛糊的,头晕的,脚飘的,哈哈,像是成了仙。咏梅学姐劝言他“艺术诚可贵,健康价更高”。可他却说要趁着感觉来了钻研钻研。哎,这个大痴子。

据说班长年轻时玩吉他,练篆刻也是这样痴迷。可惜认识他太晚,未能见识,可惜。

桑老师说,艺术上没有这么一点痴迷,是不能成功的,石涛别号“大涤子”,你不如叫“大痴子”吧。不知道这样痴迷的大痴子能不能成功,以前我是望子成龙,现在的心态则是望班长成龙。古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倘若班长成为大画家,那我也许可以靠给他写传出名,也许可以靠拍卖他的画作发财,为此,他借给我抄作业的画作我都是“有借无还”,小心珍藏在书橱的最上面,坚决不能和我的画混在一起,以免被家里的猪队友当垃圾扔掉。

班长是这个班的灵魂人物。有问题,喊声“班长”,他随叫随到,所以教室里和群里经常有人呼叫班长。倘若这个班级没有班长,大概就像八大山人的鱼没有了白眼吧,鱼还是鱼,但是不够生动,没有意趣。

如果把我们这个班级比喻成桑俊老师画的那头海子牛,桑老师就是那双有着长长睫毛的悲悯温暖的牛眼,带领我们体察艺术世界,省察自我心境。而班长则是那劲健有力的牛腿,可以信赖可以依靠,这样的大腿——值得一抱。

对了,一直写到最后,我都没有介绍他的姓名,大概我的潜意识里,他这个班长的称号,大痴子的别号,已经盖过了本身的名姓。那么,不说也罢,毕竟,我又不怕他打我。

 

尘斋绘“大痴子”背影像







您当前使用的浏览器版本过低,可能导致部分功能不能正常使用。
建议使用 IE9及以上版本,或 Firefox ChromeOpera等浏览器。谢谢!
现在升级 稍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