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剧的唱词之美

应当说，越剧之所以受观众的欢迎，唱词朴实、通俗易懂又极具抒情性是关键。小时候听越剧，由于对唱词不是很熟悉，会坐在收音机前，一句一句将唱词记下来，记成了厚厚的一本子；后来有了卡式录音机，磁带都会附有唱词，就省掉了记录之苦；现在，由于网络发达，想听哪一段越剧，都可经从网上找到词，十分方便。

越剧的唱词之美首先体现在它的格式之美，事实上，越剧的唱词是十分朴实的，其格式大体上有七字句、十字句几种，配合韵律，朗朗上口，很多唱词都是大白话，非常接地气。如《红楼梦》“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近乎于白描的手法，却让人记忆深刻，几乎提到越剧，就会想起这段唱词。

越剧唱词中最常见的是七字句，就好像我们常见的七言律词一样。如《五女拜鱼》开场：牡丹竞放笑春风，喜满华堂寿烛红。白首齐眉庆偕老，五女争来拜寿翁。又如《何文秀》“桑园访妻”何文秀唱段：路遇大姐得音讯，九里桑园访兰英，行过三里桃花渡，走过六里杏花村，七宝凉亭来穿过，九里桑园面前呈。这些都是最常见的七字句唱词。

七字句唱段，根据音乐的变化可分成“二二三”和“三二二”两种排列格式。“二二三”即前两字一顿、中间两字一顿，后三字相连，这是一种最常用的句式，如《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祝英台的唱段“我家有个小九妹”:我家/有个/小九妹，聪明/伶俐/人敬佩，描龙/绣凤/称能手，琴棋/书画/件件会。同样，在“十八相送”中，也有这样的句式：三载/同窗/情深海，山伯/难舍/祝英台，相依/相伴/送下山，又向/钱塘/道上来。“三二二”排列句式，在越剧中运用也非常普遍，如《追鱼》“书馆”一场中，张珍的唱词：碧波潭/微波/荡漾，桂花/金黄/影横窗，空对此/一轮/明月，怎奈我/百转/愁肠。

根据剧情和演唱的需要，七字句前往往还可前加三字前缀，被称为“带冠七字句”。如《五女拜寿》中，邹应龙的唱词：想当年/ 拜别岳父去金陵，娘子她/针线助我读诗文。叹去岁/赴考名落孙山外，空辜负/立志报国一片心。是娘子/屈指算来寿期到，因此上/双双拜寿到府门。使七字句更加丰满，具有极强的叙述性。又如《玉蜻蜓》“拒子”中，面对志贞不肯相认，徐元宰带冠七字句一唱三叹，悲怆感人：又谁知/流言蜚语传街坊。都笑我/枉为乡试得解元，竟连那/亲生父母也迷惘。多承那/养母临死交血书，血书上/父姓母名暗隐藏。《柳毅传书》“湖滨惜别”三娘唱段：想当初/泾河岸上哭声哀，蒙君子/千里传书解困危。我父母/为报深恩许婚配，谁知你/凛然大义拒冰媒。

十字句的排列格式也分两种，一种是“三四三”，一种是“三三四”。“三四三”的格工，有点像带冠七字句，如《红楼梦》中薛宝钗在劝说贾宝玉的一段唱，用的就是这种格式：“……谈讲些/仕途经济/好学问，学会些/处事做人/真本领。理应该/百尺竿头/求上进，怎能够/不务正业/薄功名。”她说的话与袭人的劝谏相似，不过更有水平，且苦口婆心，晓之以理，让宝玉无言以对，马上变了脸色，说一句，老太太玩骨牌没人呢，你去陪着吧！ “三三四”的排列格式相对少一些，如《西厢记》“佳期”中张生的唱词：猛听得/角门儿/呀的一声，风过处/人未来/衣香细生。我踮着/脚尖儿/仔细定睛，比初次/见她时/越发迷人。还有《红楼梦》“黛玉葬花”林黛玉的经典唱词：绕绿堤/拂柳丝/穿过花径，听何处/哀怨笛/风送声声。人说道/大观园/四季如春，我眼中/却只是/一座愁城。

越剧唱词的美体还体现在它的自由度上。不是所有的唱词都是七字句或十字句，有些唱词有六字句、九字句，甚至更灵活的句式，就像一首首自由体诗歌，句子长短不一，不受固定格式的限制。如《西厢记》“酬韵”中，张生的一段唱：我定能看个十分清楚也。一更后万籁寂无声，怎不见墙外人儿影。我侧着耳朵听，我蹑着脚步行，我只在太湖石上等，等我那齐齐整整袅袅婷婷的姐姐莺莺。

越剧唱词的美在体现人物性格上尤其明显，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词。《碧玉簪》“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段唱将陆氏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叫声媳妇我格肉，心肝肉啊呀宝贝肉。阿林是我格手心肉，媳妇侬是我格手背肉。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婆舍勿得捺两块肉。媳妇啊，侬心宽宽气和和，贤德媳妇来听婆婆。阿林从前待亏侬，难为伊今朝赔罪是来认错。侬看伊跪到西啊呀跪到东，膝髁头跪得红火火。媳妇侬三番勿理伊，伊是状元勿做要去和尚做。格种就叫现世报，侬贤良媳妇就有好结果。听从婆婆接凤冠，诰命夫人由侬做。后文将详细解读。同样，《三笑》 “点秋香”中，则将唐伯虎一介书生的喜悦之心情展现得一览无余，其文字也极具文学之美：丹桂一枝满庭芳，秀色清幽透骨香。瑶池玉女下凡来，蓬岛仙姬人间降。我作画你素手调颜色，我读书你红袖可添香。红丝巧系有情人，月老助我夙愿偿。相爷今日做冰人，我即与秋香姐姐配鸳鸯。

越剧的唱词之美最重要的还体现在它的韵律上。唱词大多押韵，如果有的唱词太长，而且还会换韵，让演员演唱起来朗朗上口，观众也易接受。如《陆游与唐婉》中，陆游的唱词：怜卿人比黄花瘦，委屈你冷落小红楼。两心不渝长相守，一片苦心终须酬。四句最后一字都用ou押韵，表达了陆游与唐婉长相守的决心。

总之无论是句式也好，韵律也好，都是为剧情服务的，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唱词的内容，如果能较好地运用这些格式和韵律，会为唱词增色。同样，对观众而言，了解唱词的句式、韵律，也可以帮助我们提高欣赏越剧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