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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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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范堤潮
2022年11月29日

家乡有好鸟

□ 蔡晓舟

阅读量:490 本文字数:1586

 

乡下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曾有一只叫着“快熟快黄”、“布谷布谷”的鸟从烟雨霏霏的江南,翩跹而来。但不知为何一飞到杨柳青青的家乡,就其声殷殷、其音切切地改口成“花好稻好”了呢?可能是家乡变得越来越丰饶,让这只好鸟产生了赞美冲动。或者,它的前世就是一只习惯看图说话的精卫,当它一眼瞥见江海岸线稻棉之乡的丰收景象,就情不自禁地欢歌起来。

童年的海门老家,宅边屋后都是竹林。林子里有高高的老榆和香椿,春天的树上常有鹧鸪、喜鹊、紫带子和百灵鸣唱。一只刚飞到苦楝上的晨鸟,开始矜持得像零星的雨丝,后来淅淅如雨点,继而似清流中的浆声,又宛若早课的诵经声,再后来仿佛如神鸟一般,竟吐出了一连串字正腔圆的本地方言“镬里--吃麦粥”。此刻,林子静得鸦雀无声,只有它以清亮的嗓音在晨风中独领风骚地欢唱。这时,若有那棵老树还在昏睡,一定会被它的丽音之锤敲醒。

很喜欢这种婉转而啼的鸟鸣。曾阅鸟无数,可除了南腔北调的啁啾之声、除了大同小异的叽叽喳喳之外,多数的鸟鸣,听了半天竟不知所云。只有在老家,才能经常听到这种标配了乡音的原生态鸟鸣。“镬里吃麦粥”,每个音节就是一个干净的汉字,可在字典上一查一个准。若谁想把当时农村生活略作概括,那么这寥寥几字就够了。它的音色和小巧玲珑的背影,应该不是欧阳修笔下那只百啭千声的画眉,就是杜甫绝句中的黄鹂,或者是那只曾为西王母取食传信的青鸟。现在,这些动听的鸟鸣很少有了。也许,家乡的夏天已不再喝那碗滚烫、稀薄的麦粥,这只暗渡春光的鸟,也只好自觉地远走高飞了。

曾听说,一些外国鸟的鸣唱并不见得悠扬动听。英国小说家乔治.奥威尔在日记中说到:几只驻足电话线上的金丝雀在和他作眼神交流时,就是几句干巴巴的:“来点面包---来点面包”。这叫声,真不如我家那只刚下蛋的母鸡,叫得好听:“来一个、来一个”。

家乡曾有一种形如鸽子的鸟。从毛色上看去,它的羽毛正从浅灰底夹带了小白点,向接地气的土黄色进化。它常隐匿在沟河田边或在河之洲,用声东击西的唱法学鬼叫。这厮从音色上听,属于随乡入俗的“吴人说吴音”范畴,也仿佛“犬夜鸡晨”当鸣则鸣。究其叫声,并非如《诗经》中描述的“孜孜、恰恰”、“蛮蛮、唶唶”这种,而是“怪、怪.....”那样急促而锐利,一副人不警醒、誓不罢休的气势。它不停地用男唱女声的怪音,重复这些言简意赅的告诫之声。但鸣的时间一长,便让你有了如乌鸦叫一般的烦躁。但它和乌鸦的咶嘈又不同,它不像这个鸟中预言家,带来的尽是不祥之言。它只是奉旨一般,守在危险水域,声嘶力竭地提醒大家:河深危险,务必请带好小孩啊。

鸟中最普通、最庸常的个体,应数麻雀。这个好动份子,身形机敏小巧,其声嘈嘈切切,犹如街坊邻居间关于油盐酱醋茶的辩论,但侧耳细听也就是这么几句:“饥、饥”,“吃、吃”。对啊,民以食为天,何况鸟呢。它们以细致耐心的罗网,终日不停地打捞那些田野上被人遗落的果实和籽粒。有时,它们像一个个摇头晃脑的穷秀才,刚对一篇晦涩的古文,产生了低头斟酌的兴趣,却转眼左顾右盼地谋划诗和远方了。

它们成群结队时,声势浩荡。把浆果献给酿造者的稻草人至今仍和它们苟合。这些小精灵一度与饥民争食,而险被国民摇旗剿灭。田园的稻黍粟麦菽,因它分食而减产,却因它勤奋除虫又丰收多多。让人褒贬难辨,只好以功抵过。

人对鸟善,鸟便通人性,曹雪芹笔端的鹦鹉就是如此。当年,黛玉为情所困,常作诗自吟,这只一直处于人鸟对话语境中的鹦鹉,竟然也变得空灵起来。黛玉去世,在人去楼空的潇湘馆,它以哭诉的拟声借诗追怀:“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并以生命之魂为代价,甘愿被掩埋在曹雪芹为林黛玉所作的《葬花吟》诗句中:“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和鸟魂?

喜鹊送福,鸿雁传书。鸟在依赖于自然的一草一木,获得一呼一吸的同时,也给予人们闲情偶寄的启迪和生命存在的感悟。其实,在浩瀚的人类生活中,自己若不具鸿鹄之志,就做一只恋巢飞绕的燕雀也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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