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大管家经过手的一幅画

近来入手一幅民国画家吴嘉行的山水立轴。画面为云雾缭绕中的数峰山峦，题有南朝梁时著名医药家、炼丹家、文学家陶弘景的一首诗：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陶弘景为南北朝时大隐，自号“华阳隐居”，人称“山中宰相”。

而我入手这幅画的原因，是在画家题款右侧，看到有万墨林的墨迹：梶原博先生惠存/中华民国国民大会代表万墨林敬赠/民国六十五年八月。就是说，万墨林在民国六十五年（1976年）八月将吴嘉行的这幅山水立轴作为礼物赠送给了日本友人梶原博。

万墨林是谁？为什么我会留意他？那是在我2010年的一次重要采访中，“万墨林”这个名字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2010年夏，我与同事王沙丽、徐继康等赴成都采访如东籍著名作家王火。在一周左右时间里，王火先生对我们讲述了他充满传奇、跌宕起伏的一生。一天，他讲到了万墨林。

1940年（民国29年）2月9日，王火父亲王开疆（著名爱国人士、大律师、国民政府中央公务员惩戒委员会专任委员、秘书长，上海政法大学、三吴大学创办人之一）在逃脱日本特务机关在上海的魔窟极司菲尔路76号后，带着六七岁的小儿子王火与十多岁的大儿子王洪济登轮前往香港，航行途中因日伪特务追踪而蹈海明志，以身殉国。王火与哥哥在国民党一位高级特工掩护下去到香港，投奔王开疆的朋友杜月笙。

杜月笙对他们兄弟俩给予热情周到的安慰和关照，高度赞扬了他们父亲的爱国壮举。待情况稍微好转，杜月笙问他们哥俩以后准备怎么办？有什么要求？王火告诉我们：“他同我们俩讲一些勉励我们的话，教我们应该怎么爱国，问我们有什么要求，我哥哥提出要求就是去大后方，我们要上学，他说很好，这个绝对没什么问题。不过洪济可以去，洪溥（王火原名）你不能去。我一听，我怎么不能去？我讲我也要去，他讲你太小，而且家里刚好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要回家，他说应该安慰安慰母亲，洪济可以去，我安排。你们回上海去，到中国通商银行，找一个人，然后我把信写好了你们带回去，我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船票之类的我都负责管，住处我安排，你们的安全我也管住，没有事。”

杜月笙让他们找的这个人就是他留在上海的大管家万墨林。他们到通商银行找到万墨林，万墨林说：哦，我知道了，杜先生已经通知过了。他拿了一个包得很整齐的大包给了王火兄弟。兄弟俩问：这是什么东西？他说你们拿了回去，你们将来要好好读书，“洪济可以去，杜先生意思洪溥留在上海，暂时不要去”。兄弟俩出门打开一看，全是钞票，给了很多钱。

王火后来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成为知名记者后，又在一个特殊场合见到过万墨林。“抗战胜利以后我做新闻记者跑审汉奸，突然发现有一天审万墨林，我想万墨林怎么做汉奸了？我就去，结果那天也没有关万墨林，在外面出庭，出庭的时候架子很大，很潇洒地出庭，当庭拿了很多证件出来，他是地下工作者，他不是真正的汉奸，当庭就判他无罪。当时我们没上去打招呼。” 真是一段奇妙的缘分。

“杜门第一红人”万墨林是杜月笙的姑表弟、门生。去台湾后任国民大会代表，晚年在台湾研究中国近代史，擅写杂记，著有《沪上往事》三册。他经手过的名家书画、古玩珍宝定然极多，选吴嘉行这幅山水赠日本友人，肯定是比较喜欢这幅画。

说到吴嘉行，号觚庐，江苏无锡人。晚清名家吴观岱的弟子，工画山水，学石涛，笔致雄秀淋漓，时有远寄。1949年，随国民政府中央银行迁台湾，此后隐居阳明山，取斋号“忍”，名字渐渐在大陆艺术界销声匿迹。此幅山水，画于丙辰年（1976）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