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不图真君子

不止一次地提及，喜欢看以民间传说或者神话故事为题材的戏，《柳毅传书》是这样的一个美丽传说。因为是江苏人的越剧，因此，也更让苏迷们为之喝彩。

越剧《柳毅传书》弘扬的是仁义道德、诚实守信的君子之风，在那个特殊时期，作为“反动封建”作品与其他古装戏一起扫入历史的垃圾中，柳毅的扮演者、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竺水招因此受到迫害，以最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年轻而短暂的生命，永久告别这个喧嚣的尘世。有的时候，人们会看着电影《柳毅传书》而感叹，当年姐妹情谊的舞台伴侣人生之中竟会有那么多磨难，都道是竺水招似乎幸运一些，至少还留下了这样正当盛年的艺术形象，尹桂芳则只能让我们回忆和想象了，但是我想，这究竟是不是竺先生的幸运呢？

柳毅的故事，最早出自唐贞元年间。礼部李朝威喜欢编写神怪故事，一天与退休官员薛嘏闲聊，听其讲述表兄柳毅为龙女传书的故事，回家后撰写出《柳毅传》，并成为了唐朝最伟大的一部文学作品。鲁迅先生曾将李朝威的《柳毅传》与元稹的《莺莺传》，同视为中国文学史上具有相等地位的优秀作品。

越剧《柳毅传书》是在《柳毅传》基础上，参照了元尚仲贤杂剧《柳毅传书》及平襟亚改编的传奇小说《女画传》等，1950年由宗华、韩义创作为《水晶宫》，上海云华越剧团首演。以后竺水招落户南京，并成立了南京市越剧团，剧作家计大为根据《水晶宫》的剧本经过重新改编，定名为《柳毅传书》，演出大获成功、受到广泛好评。

1956年，南京市越剧团带着《柳毅传书》等剧进京演出，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及在京文艺专家的高度肯定。1961年下半年，南京市越剧团《柳毅传书》在长影厂开机，1962年上半年完成了全剧的拍摄任务。改编：计大为、叶至诚，导演：蔡振亚。很快越剧电影《柳毅传书》在全国上映。

《柳毅传书》说的是秀才柳毅落第归来，访友途经泾河，闻一妇人涕哭，询问得之，妇人竟是泾河小龙之妇、洞庭龙君之爱女三娘，因被夫君虐待，罚至湖边牧羊。听闻其悲惨遭遇，柳毅毅然决定为龙女千里传信。他并非没有过犹豫，只不过心中的那份正义提醒着他君子之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柳毅不畏路途跋涉，为龙女将一封血书送到龙宫。

三娘：君子啊！在洞庭见惯清风和碧波，居深宫自幼不识愁和苦。远离家乡嫁泾河，夫婿不良作恶多。沉湎酒色荒无度，兴风作浪淹田禾。婉言相劝反惹怒，拳打脚踢虐待我。可怜我金枝玉叶龙宫女，竟做了风鬟雨鬓牧羊奴。

柳毅：好恨哪！闻此言，冲冠怒！怪不得泾河两岸灾难多。我只道人间常有不平事，却原来神仙也会受折磨。公主啊！你速将万千冤情禀父母，求双亲兴师问罪到泾河。

然而洞庭君胆小怕事，竟不敢兴兵问罪。性情刚烈的钱塘君闻听侄女受苦，勃然大怒，不顾一切，率领虾兵蟹将直捣泾河，诛杀孽龙，救回三娘。公主为感柳毅千里传书之恩，更念其君子之风欲以身相许，柳毅作为正人君子，有着侠肝义胆，不负重托，完成传书大义，断然拒绝龙宫奇珍异宝与冰雪美艳公主的婚约，重返人间。

公主殷殷相送，一路上爱意频传，柳毅虽是多情却不为所动。看着对对游鱼的往来穿梭，看着泪盈满目的织绡鲛人，看着惹人喜爱的相思草，龙女殷殷试探君情深浅，书生时而忘情时而猛醒，都在洞庭水路行行现现，直到分别在即，方才互吐心曲，书生想的是“从今后天涯常忆月明中”，而龙女想的是“再向人间陌路逢”，神仙有本领预先去安排“重叙离衷”。

三娘：君子！想当初，泾河岸上哭声哀，蒙君子，千里传书解困危。我父母，为报深恩许婚配，谁知你，凛然大义拒冰媒，你立身坦荡志不移，我爱慕更深情难改，羞颜腼腆送君归，为探君心宛转随。只道至诚金石开，又谁知，一片痴情付流水。

柳毅：她如怨如慕我心有愧，借花献佛敬一杯，公主啊，请容我倾尽肺腑表衷怀，你本是冰肌玉骨神仙态，我岂能顽同木石不生爱，一路上，你含情脉脉意绻绻，我岂是装聋作哑故痴呆。何况你受尽折磨才脱灾。我岂忍负情再使芳心碎。公主啊，施恩图报非君子，大义当前不可违。都只为，此情此境难安排，并非我，柳毅不知爱。

三娘：满腹愁云一扫开，果然他对我三娘有情爱。听君殷殷语，顿教妾心舒，肝胆共相照，何事更忧虞。

合：夕阳西下晚霞红，骊歌声声催归鸿。

三娘：劝君子，临行更尽酒一盅，再向人间陌路逢，愿与你，重叙离衷，重叙离衷。

柳毅：见公主展愁容，柳毅欣然接玉盅，倾觞一尽酬知音，从今后，天涯长忆月明中。

龙女三娘，虽然贵为仙家神胎，却是女儿情长，柔情似水，依依不舍，爱恋无限。对于柳毅的拒婚，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对生性耿直、品格高尚，重承诺、轻回报的谦谦君子柳毅，愈加爱定情坚。柳毅对于公主一路上借景暗喻心迹，其实内心潮涌，却要故作冷漠。柳毅与公主，他们相互倾慕，但都不逾越那道线，一个是真君子，一个要成全君子，彼此将爱默默融化于心，这就是古人纯真质朴的爱情观。公主幻化为凡女三姑来到人间，并与柳家为邻。面对三姑的爱，母亲的催促，柳毅孤对明月寄托相思，无法抉择之时，洞庭君的一段唱，极大地刺激了柳毅对公主的爱。

洞庭君：贤侄。我有一件奇事，特来诉与你听。有故人来自洞庭对我告，说道是湖上有事真蹊巧。那一夜明月分外皎，仙乐阵阵凌云霄。霎时间千万红灯满湖照，紫气缭绕起波涛。又只见水族鸣锣来开道，美人鱼儿拥翠轿。红妆千乘百里遥，原来是洞庭君嫁女好热闹。因此人人来传扬，贤侄呀，这天下奇事真不少。

此时的柳毅心乱如麻，既担心公主出嫁，又想见到公主表明心迹，他心迹如焚，在洞庭君的帮助下，赶至洞庭湖边，与公主相见。直到公主与三娘同场，说破“三姑就是三娘，三娘就是三姑”，柳毅才如梦初醒，有情人终成连枝仙侣。

如今《柳毅传书》作为越剧和“竺派”的代表作品，也是南京市越剧团的主要代表作品，继续在传承、在发展。2003年，南京市越剧团邀请著名剧作家王仁杰对剧本进行重新修定，并由竺水招女儿竺小招以及“梅花奖”得主陶琪等运用现代声光电重新演绎该剧，再次在剧坛引起轰动，推动了《柳毅传书》形成第二个艺术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