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安乐驿站

□ 陈德祥

被肺癌折腾了六年的妹听说苏北老家的弟办了居家养老服务公司，还不错得很，决意要儿陪同回乡探望。除夕那天，作为大哥的我欣然应邀同往。

车在院内一旁停下，我们走进客厅，虽觉得陈设普通但悬挂的那幅字匾和几面锦倒也吸引眼球。短坐片刻，三弟带领我们来到一间宽敞的活动室。妹妹像小顽童似的启动了电视机便坐上了按魔椅。我独自穿过走廊来到金鱼池边扶着栏杆观赏，那碧清的水面上漂泊一只红色小船，四周不时地泛起鱼儿嬉戏的浪花。

我信步走进阳光房看到那晃动的摇篮竹椅便好奇地坐躺上去。一缕缕冬阳射来一阵惬意竟赶走了旅疲。忽听有人喊一声陈老师，我扭头一看原来是老家河南的佘嫂，她变白变胖了。她告诉我去年的一天她欲去屋后的库房里取车西，不知怎的一下子栽倒在地，挣扎了一个多小时还是爬不起来，四周又无人应救。好在有手机，我一个电话打到在县城工作的儿子，几个小吋我来到这里。

弟媳忙乎了好一阵，一顿老人们喜吃而丰盛的年夜饭做成了。其他老人早被家人接走，还剩四个分坐在弟和弟媳两旁，只他俩不停地给老人夹着菜，正是其乐融融。忽然，一个操着浓厚南通口音的老爷子咕咕咚咚地说着什么。三弟立即将他扶起板着脸说：以后什么不好意思对不起之类话不要说我不爱听，我俫的父母早已去世。说着便搀扶着老人向厕所去。此时那写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字匾又呈现在我面前。

那老爷子姓季，是当年的支教人员，几年前他儿子因车祸身亡，老伴身体也差便选择了这里。去年老教师重阳节聚会，举步危艰的他硬要参加，三弟只好请来车把他送到饭店并请了几位他的老同事关照，谁知席间他悄悄走失，刚端起饭碗的三弟受惊可不小。

吃完年夜饭我们聚在一养老房间，面对那折叠豆腐块样的被褥，我仿佛置身于军营。我们嗑瓜子喝着茶谈笑着。不一会儿一幅图像在我脑海里浮现：一个质朴的农民抱托着一个刚拉稀老人走向卫生间帮着洗衣洗澡：他驼着背推着一辆坐着老人的残疾车在大路上走来走去，还不时地贴着老人的耳朵说悄话。当他听到老人们说柴火灶上烧的菜好吃他便去捡来一车车树枝和废弃的杂木……

一个爱美爱整洁的农妇曾和人开玩笑说自己经常碰及到老人的那个东西，此时她抓着一个不肯洗擦的老人洗澡，她为消除老人便塞的痛苦不惜用自己干净的手抠出羊屎般的粪粒……

涕告诉我们，三年中已有十多个劳苦一辈子的老人这里度过称心如意的岁月回家后不久便离世。现在22张床位已供不应求，正谋划新年里营造一个安乐驿站。

我望着三弟那憔悴的脸，想象着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是怎样度过的，多少次亲戚邻居家的红白喜事总是钱到却抽不开身去嗅一嗅酒香……

我问三弟干这一行苦不苦？他咧着嘴憨厚地笑着说，苦什么，有一批老寿星背着我踏上幸福路！弟媳忙接着说，亏你说的，那阵子逼着我丢担子要去打工，不是党给力，许多人的支持怎能坚持现在？

院外早已万家灯通明，声声爆竹伴着五彩缤纷的焰火和天上街市比美呢，三弟忙搬出两亇大纸箱参加比赛的行列。

远行的汽车发动了，妹妹习惯地用那鹰爪似的手扶我上车。

一枝一叶总关情。早已老泪盈眶的我透过明亮的车窗，朦胧中望见如东双甸北乡，有座古老的桥，叫作安乐桥，桥下有几排漂亮的农舍，其间挺立着一棵枝叶繁茂的银杏树，绿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是在这里有一个人生旅途中的小小驿站一如东县河口镇德达居家养老服务有限公司。

这里不久将有一个已成老妪的上海妹长时间驻足于此与大家快乐地同唱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