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仁第四》第五章（二）
□ 李诚一
大家好，今天继续学习《论语·里仁篇》第五章。
上周我们讨论了如何正确地面对富贵和贫贱。关于富贵和贫贱的得失，明末清初的大儒孙奇逢《四书近指》里的说法，深得李炳南老先生赞许。他说“人初生时，只有此身。原来贫贱，非有所失也。至富贵，则有所得矣……富贵不可处，以其外来。贫贱不可去，以其所从来。孔子乐在中，颜子不改其乐，全是于此看得分明，故不为欲恶所乘。”孙奇逢先生讲，人初生的时候，呱呱坠地，赤条条来到世间，什么都没有，所以每个人本来就是贫贱的，贫到一无所有。一个婴儿也谈不上有任何的地位。所以，贫贱是什么呢？本来如此，本来贫贱。既然本来是贫贱的，那就意味着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因为已经是一无所有了，所以“非有所失”。以后长大了，他得到富贵了，不管是继承来的，还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哪怕只有一文钱，他这一文钱也是有所得了。他本来一文钱都没有，他是赤条条来到世间。即使他现在不是很富有，都已经是有所得了。
其实，细致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人，每个人都是这样，本来是无所失的，没有什么失去的。因为我们本来一无所有，所以必定是有所得。现在有件衣服穿、有粮食吃、有亲人陪伴、有房子住，这些都是我们的所得。只有得，没有失。所以“富贵不可处，以其外来”，对于富贵不要太执着，它是从外面来的。对于贫贱呢？不要太急于摆脱，“以其所从来”，因为每个人与生俱来都是贫贱的。
我们如果把这一点看透了，就会获得长久的安乐，像孔子，“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再看颜回，“箪食瓢饮，居陋巷，不改其乐”。为什么呢？因为孔子、颜回真正入仁的境界了，他们把这个世界看得分明，不被外在的这些所影响。如《中庸》里讲：“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意思是说，君子可以安住在任何一种境遇中，一心行道，自得其乐。
我们再看第二层意思，“君子去仁，恶乎成名？” 去，是舍弃的意思，君子舍弃了仁，“恶”念“乌”，是个通假字，怎么的意思，“乎”是语气助词。“恶乎成名”，就是怎么能成名为君子呢？孔安国批注中说，“恶乎成名者，不得成名为君子” 意思是，如果离开了仁，就不能够成为君子这个名声了。
这里讲“君子去仁，恶乎成名？”与前一段的关联在哪里呢？孔老夫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两句话，一定有原因。前面孔老夫子告诉我们的这个“富与贵”，从内涵上体会——就代表我们“想要”的东西。但是要得到这些东西，一定有它正确的方法，这个正确方法我们称之为“道”。而“贫与贱”，代表我们“不想要”的东西。所以不管我们要的也好、不要的也好，不论你舍弃或是获得，都一定要用正确的方法，这个正确的方法就是“道”。如何把握住这个道呢？道的根本，在“仁”。不管你做什么事情，要离苦也好、要得乐也好，都一定要有正确的方法，而正确方法的内涵就在“仁”。
本章的次第很巧妙，第一个层次，先从我们的所求契入，我们大多数人每天求什么呀？富贵。每天担忧什么呢? 贫贱。君子每天求什么呢？求仁。一对比我们就会发现，我们跟君子的差距在哪里了。通过对比，应该很容易觉察到我们与君子努力的方向和抉择的标准好像都不在同一条路上。钱穆先生说：“常人，富贵则处，贫贱则去；君子，仁则处，不仁则去。”
第二个层次告诉我们，真正的中心在哪里啊？“仁”！儒家常讲君子和小人，小人就是刚才说的一般普通人（钱穆先生说的：常人）——虽然获得这个人身，但是并没有真正发挥人身的价值。君子和小人的区别很大吗？《孟子》里讲：“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人和禽兽的不同，其实相差很少，就在心念之间的一个转动，那就完全天差地别了。君子和小人的不同，其实也一样，也是在心念之间，内心有“仁”的叫君子，一拿掉这个“仁”，就没有什么内涵可说了，所以说“恶乎成名”。也就是说，不论富贵或贫贱，根本中心都是仁，一定是从仁出发。这一层短短八个字，可是中心重点就在这里。
我们懂得了“仁”是道的根本，仁的标准又是很高的。孟武伯曾经问孔子，“子路仁乎？”“(冉)求也何如？”“（公西）赤也何如？”孔子的回答，他们都很出色，但是“不知其仁也”。孔子的亲传弟子都“不知其仁”，那我们如何行仁呢？李炳南老先生批注里讲，“君子行仁，未能完全至于仁，首须能近乎仁。”君子要去行仁，君子还没有能成为圣人，但是他正在学习做圣人，到了圣人的时候，才能叫完全至于仁。所以我们现在努力的目标，是要近乎仁，要跟仁相近。什么是仁？仁者爱人。既然爱人，我们先学习不怨恨人、不伤害人，学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愿意的不能强加给别人，自己喜欢的也要替别人考虑，多帮助别人。这应该是“近乎仁”了。《论语》子路篇里讲，“刚毅木讷，近仁。”刚就是刚强不屈；毅就是坚毅果敢，有勇气；木是质朴，朴实无华；“讷”是说言语迟钝。言语要少，动作要敏捷，所谓“敏于事而慎于言”，这些都是君子的人格，都是近仁，这是我们要学习的地方，贵在力行。《中庸》里讲，“力行近乎仁”，是说我们学习了很多道理，一定要用在我们的生活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