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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2025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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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范堤潮
2025年06月17日

闷 葫 芦

阅读量:206 本文字数:1320

□ 支小波

 

算来,父亲去世已经有五年了。

父亲属牛,我也属牛。母亲总说,两头闷牛在一起,就知道抵角,话说不到一起去。

父亲是个“闷葫芦”。当了一辈子的工人,平日少言寡语,即使到人家喝喜酒,也是半天没有一句话;我也不怎么爱说话,邻居说,小时候家里来人,我就会躲到房里,不出来。和父亲也没有什么交流,但凡我犯了错误,他就铁青着脸,停止手上的动作瞪着我,不说一句话,仿佛空气也凝固,我准会吓得避开他的眼光,低头做别的事;等我稍大了点,有了反抗意识,总有一种和父亲干一架,拼个鱼死网破的冲动。

我眼中父亲是惧内的。如果我和母亲吵架,即使我有点理,他也从来不帮着我,不是冲我瞪眼,就是抡起那蒲扇般的手掌,扇我一巴掌;如果母亲和父亲吵架,他宁可搬张凳子坐在一边生闷气,就算气得脸红脖子粗,也绝不对母亲动手。有时我看不过,责怪母亲几句,他一瞪眼:“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掺和,一边去!”

父亲教育我很直接。有一次,我独自划着小船在家旁边的河里玩,父亲知道了,飞步到河边,把我骗上岸,然后抱起我,朝河里一扔,“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差点把我吓死,再把我捞上来,拎着耳朵,问我以后还一个人下河不?

父亲从没当面夸奖过我。几年后,我考取了如皋师范,小学都没毕业的父亲背地里总说,这下好了,我家总算出了个文化人,以后过年写个对子啥的,不求人了。

父亲身体很好。即使感冒平时也很少有,可能经常做体力活,练成一身的牛腱子肉。夏天,夕阳如火,凉风习习,他喜欢在门前冲凉,每当此时,路过的邻居总是说:“这身板,十棒子也打不死!”

我家条件不算差,但父亲除了上班,还捕黄鳝、雕喜联,甚至退休之后还帮人家看大门,替树贩子挖树,我们劝他不要这么辛苦,他眼睛一瞪,闷声闷气地来一句:“身体这么好,难道在家坐吃睡躺等死?”

七年前,看似身体很好的父亲病倒了,而且病得很重。

在医院的病床上,父亲皮包骨头,说话有气无力,原本令我生畏的眼神也暗淡了。我突然认为当初要是能和父亲多沟通,不让他太辛苦,结果可能不是这样,再看到父亲痛苦地做着各种检查,我深深自责,不禁流出了眼泪。父亲握住我的手说:“没事,挺挺就过去了,我现在又没死,哭啥?”这是父亲第一次握我的手,父亲的手瘦骨嶙峋却异常温暖,粗糙的老茧划着我的手,刺着我的心,我眼角又湿润了。父亲像个孩子似的有点不知所措,想抽回手,我一把把父亲的手捧住,放在自己的脸上,任由眼泪浸润父亲长满老茧的双手。

住院期间,父亲和我聊得很多:爷爷以前是怎么腰跨驳壳枪,潇洒地驰骋沙场的;妈妈当初是怎么能歌善舞,勤俭持家的;我小时候是怎么聪明好学,讨人喜爱的……父亲眼里不时闪着光,此时此刻,他仿佛忘记了病痛。我发现他原来是那样的健谈,这还是以前那个“闷葫芦”父亲吗?还是他本来就很健谈,只是我根本就无心发现?

出院在家期间,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低低地哼着。几天后,父亲要求我把他的床搬到另一个房间,说母亲睡觉轻,他哼哼,影响到母亲,会把她的脑神经衰弱老毛病搞发作了。

再次住院,父亲已经虚弱得连抬起手都没有了力气,输液的时候,为了防止他把针折断,母亲便把他的手用红布条松松地系在病床栏杆上。冰冷的病床栏杆、惨白而瘦骨嶙峋的手、刺眼的红布条,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刀,在我的内心划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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