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道坚韧是寻常

□ 冯陆瑶

提笔写下坚韧二字，心中不免涌现出很多遭受苦难，但是身残志坚，同样能创造卓越的一些人。坚韧一词，仿佛赋予了生命新的内涵，蕴含着一种“即便永世负重逆行，吾往矣”的热忱和感动。

可是，我们往往夸大了坚韧，认为它必须与苦难相依存，与伟大相契合，其实啊，平凡的生活中亦有坚韧，坚韧，或许是一种生活态度，或许只是为了生活的一种行为习惯。

记得曾经看毕飞宇的《推拿》，感触很多。一群盲人，通过推拿营生，这本身便是坚韧的体现。他们中有先天失明的，有后天出事的，各有各的不幸，但是他们性格迥异，鲜活的形象也通过作者的描写跃然于纸上。读书过程中，我曾写下令自己都感到诧异的话“下辈子，我愿做一个盲人，把光明让给他们”，因为他们太苦了！

在这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痛苦中，他们也有爱，男女之爱，朋友之爱，家人之爱……像混迹在砂砾中的珍珠，渺小但是闪着光。我印象颇深的是王大夫割肉还债的一幕，至今想起来都不寒而栗。身心健全的弟弟欠下的赌债，却落到了双目失明的王大夫身上。他原本已经准备好了钱，但是他气不过，最终选择割膛放血，以血抵债。汩汩的血，滚烫的血，甚至冒着泡，该是怎样触目惊心的场面？而最最讽刺的是，弟弟最后竟然向父母愤慨得控诉他的命运：“你们为什么不让我瞎，我要是瞎了，也就能自食其力了”。王大夫觉得自己卑鄙，因为他认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自己荒谬的举动无疑是人渣的表现，不同于路边乞讨的瞎子，王大夫的自尊心，纯粹而又坚韧得让人心疼落泪。

我们时常也会控诉命运的不公，为什么老天没有给我们更好的出身和生活，但是与《推拿》中的盲人们相比，我们是何其幸运，却又是何其不幸！因为我们往往不懂得珍惜所有，怨天尤人，甚至有着要是自己也处在卑劣的环境中，亦能活出自我的荒唐想法，何其可悲！在《推拿》中，在一种本身就萦绕着昏暗的背景之下，我听到的却是不一样的回应：“我们不需要同情，我们只需要平等的对待，过好自己的生活”。我们，对于这种坚韧，或许只剩下静默、尊重，连赞美讴歌都显得多余而刻意。

我也曾在迟子建《土著的落日》一文中，看到另一种坚韧。看到那些土著的印第安人，在地上刻画他们的图腾，表达宗教信仰。不知道作家是否带有些许悲天悯人的情怀，她所见到的土著，目光空洞，眼神游离，不禁让人感慨一种文明的流逝，就如同落日一般，相较于它曾经的辉煌炫目，此刻的落寞显得尤为凄怆。一种悲哀的情绪顿时将我感染，但是我转念又想，或许是为了生计，但他们刻画的内容始终如一，他们对于刻画的执着，而非选择另一种谋生方式，不也是一种坚韧？一种对于本民族文化的默默守护？而且，作者强调了，欣赏之人寥寥无几，那空洞游离的眼神，或许不仅仅是对生活的控诉，更是无人欣赏的可悲，自我排解罢了。

三毛曾经说过，我们至少拥有一个理由去坚强，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相比毕飞宇笔下的盲人和迟子建眼中的土著，我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幸运而又平凡的。我们能够保持一种“且道坚韧是寻常”的勇气吗？如果能够自主选择生活，不卑不亢，将所谓坚韧蕴于寻常生活中，我们就会发现属于自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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