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防人，要防贼

□ 顾光燧

写了《不害人，要利人》之后，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有”这句话没有说清，说妥。是的，我们不能因为有少数的坏人就对所有的人防范，但我们也不能因为坏人太少就心无防范。我陷入了两难。想起故乡人说过的一句话“是人不做贼，做贼不是人”，让我跳出了两难。是呀，贼是坏人，坏人是贼，贼不是人，人不是贼。我们不防人，但要防贼！

不防人，要防贼。贼是一些什么样的坏人？或者说是一些什么样的两脚动物？贼是盗窃者，有“窃贼”这个词。现在家家户户装了防盗窗、防盗门，防盗就是防贼。无论是小偷小摸，还是大盗大窃，没有人不憎恨的，没有人不防范的。防小偷养狗，半夜狗叫，不管是不是有小偷潜入，户主总要静听半晌。防大盗，日夜有人值班，持枪押送钱钞。《高玉宝》中的地主周扒皮不是贼，半夜学鸡叫，长工们以防贼的名义，将他痛打一顿。周扒皮不是贼，是黑了心的剥削者。周扒皮也是贼，偷了长工们的休息时间，偷了劳动者的财富。黑心的剥削者也是贼。做小生意克斤扣两，克斤扣两是小贼。做大生意偷税漏税，偷税漏税是大贼。生产制假，货是假货，生产者是真贼。营销售假，货是假货，营销者是真贼。贼翻墙头偷物，翻墙头偷人也是贼。贼挖坑藏赃，挖坑陷害人者也是贼。电话设圈套骗钱者是贼，网络造谣蛊惑者是贼。豪赌者是贼。贩毒者是贼。嫖娼者是贼。黑恶势力是贼。如此等等的贼，防不胜防，举报一批，又冒出一批，惩处一批，又冒出一批。媒体天天报道，捉贼消息不断，案情天天告破，还有漏网之贼。为了防范和打击混迹在人群中少数的贼，国家和人民花费了太多的力量。最难防范和打击的贼是国贼。何为国贼？国贼是拿国家和人民的钱，不为国家和人民办事，只为自己或小集团谋利的贪官和奸臣。这样的国贼，从地方到中央，古今有之。秦代宦官赵高指鹿为马，戏耍皇帝和群臣如同儿戏，加快了大秦帝国的灭亡速度。唐代宰相李林甫弄权，口蜜腹剑，骗得玄宗信任，助推了盛唐转衰的脚步。五代时后晋石敬瑭引狼入室，当上了儿皇帝，代价是割让了燕云十六州大片国土。抗日战争危难时期，曾是反清斗士和国民党元老的汪精卫，认贼作父，建立亲日政权，成为中国头号汉奸。新中国成立之初，党中央排除干扰枪毙了刘青山、张子善两个贪腐官员，开严惩犯罪高官先河。现在贪腐官员，也就是人人喊打的国贼，比起新中国成立之初多得太多了，贪腐程度严重得太多了。老虎苍蝇都要打，防贼任务巨大，打贼任务繁重，引起我们深思的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国贼呢？

不防人，要防贼。贼为什么是贼？贼有贼心。贼心是贪心。贪心是贼。人除了极少数大公无私者都有贪心，一般人贪心是小贼心。防贼首先的、主要的、持久的是防人的贪心。贪是小贼，贼是大贪。少年容易贪玩，防贪，玩而有度。青年容易贪情，防贪，情而有节。中年容易贪名，防贪，淡泊名利。壮年容易贪钱，防贪，钱多布施。老年容易贪生，防贪，生不畏死。圣贤和罪犯在少儿时并无多大差异。“性相近，习相远”。圣贤防贪，从小贪到无贪，成为人之楷模。罪犯爱贪，从小贪到大贪到贼，成为人人恨的罪贼。防心中贼，要靠自觉，尤其在贪欲泛滥的今天。举一个例子。几年前，有人在县城举办老年保健讲座。听讲座的老人，每次听完都能得到鸡蛋、茶杯之类的赠品。老年人越来越多，渐渐消除防范，相信了这个自称是“老儿子”主讲人推荐的保健品。当许多老年人花了一万多元捧回所谓包治老年病的保健品之后，某一天，“老儿子”突然消失了。老年人在痛骂“老儿子”是贼之时，想过自己如果不是心中小贼作怪，能上“老儿子”贼的大当吗？类似这样的例子并不鲜见，国家媒体时有报道揭穿骗贼，提醒人们不要上当。上当的原因虽是多方面的，但最主要的是我们心中有贪，心中有贼。心中有贼，心中贼难防。明代心学家王阳明奉朝廷之命，剿灭山贼胜利归来，想起传播心学，教化人心之难，不禁感叹：“灭山中贼易，灭心中贼难啊！”

短文该结束了。时近黄昏，屋外不时传来一阵阵爆竹声。哦，今天是狗年除夕。王安石诗“爆竹声中一岁除”，爆竹除去人的一岁，还能除去什么？能否除灭人心中的贼？能除灭心中贼该多好啊。电影《天下无贼》是假无贼，真是天下无贼了，也就无贼可防了。没有了贼的天下，离共产主义还有多远？离净土世界还有多远？